我以为云南东川这个绝色之地一定会有神话传说或民间故事,谁知没有半个桥段。不会吧?彩云之南离天那么近,仙女们只须轻移莲步,下几级天街,便可坐在凡界领略尘世风光,沾手花香。
连绵的山岭朝四处蜿蜒舒展,雪白的民居散落在层层叠叠的红壤上。红土地每天早早醒来,俏丽地望着东边的山坳,等那个暖心的男孩出现。阳光,是她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人。心上人来,她灿若桃花,哦,不对,桃花输她七分红,傲过冰雪的红梅才可胆怯地走过去,站在她身旁比比肩,却还是不自信地低下了头。这阳光呢,整个一个小鲜肉明星作派,迟来,也就算了,还常常要撑一把云伞。这红土地姑娘偏偏又信他这一套邪乎,阳光的亮手从云缝里伸出,抚摸她的脸,她笑得格外逗人激动。嘿!有点骨气好不好?怎么给一点阳光就灿烂成这样啊!
当然,有时候,红土地也会一反常态笼了薄雾轻纱,那是对她的情郎哥耍点小性子,让他要花些工夫才可看得真切,发泄她对阳光姗姗来迟的不快。烟雾濛濛,红土地骤变妖冶,妩媚了山岭,惊傻了远道而来的人们。
当地人对红土地这个待字闺中的女儿,怜爱有加,精心照料,滋润得红土地婀娜曼妙,让人一步几回首。不知是他们只会“琴棋书画烟酒茶”中的画艺,还是担心红土地日子过得单调而要让她惊喜,抑或随时准备将最美时的红土地送上迎亲花轿,勤劳的人们,把天上的弯月一个个剪裁下来,大大小小砌在地上,害得游人“眼前有景道不得”。徐行过去,此地胭脂红润,彼处嫩绿含春,这一丘花团簇拥,那一丘遍地金黄;抬眼望去,碧蓝穹顶下,远远近近,一层红,一层白,一层绿,一层金,清风徐来,山坡像跳跃的七彩旋律。云朵歇荫处,红土地沏了摘自古树的熟普,醉心在听唱情深深意幻幻的《凤求凰》;阳光划出的地界,红土地撒开她宽摆花裙,疯跳着热情奔放的土风歌舞。得了吧,技术高超又怎么着?快收起你那一堆长短镜头,只管喂饱你的眼睛得了,还真想带走红土地的美色去外面炫耀?你带得走吗?
陪着玩了一整天的阳光收起余晖,要回山那边去了,红土地仰起头,痴痴地望着夕阳,意乱情迷,似乎害怕阳光明天不会来看她,又似乎阳光耳语了她,晚上要悄悄领她归去,红土地弱柳扶风,脸颊酒醺,一朵娇羞欲滴的玫瑰。大地光线暗淡了,红土地依旧恋恋不舍,暗红未褪。直到炊烟喊哑了嗓子,红土地才安下神来。
善良是生活在红土地的人们的底色。也是红土地神奇的力量之源。看看真实年龄不大、脸上有着百年沧桑的当地人,不时走在山道上,腰上压着深长的背篓,背篓里装着自家地里产的不耐看的疏菜瓜果,或者把东西摊开在路边叫卖的,就知当地人日子过得紧巴。可那种横一根破杆子在路中找你要买路钱的事,他们不做,待人足斤足两,有些老人家根本不怎么会算账,干脆要你自己算好了再给。山上物产匮乏,吃的东西都是自己地里种的,挺原生态吧,可价钱低廉得常常让食客跌破眼镜。八十岁了吧,张东祥大爷,他可是当地的国际名模,天天清早自发地坐在“乐谱凹”石头处,傍晚又移到村口处,怡然自得地摆着POSE,一举一动很文艺,那手心朝内握着烟枪范儿十足,供人“咔嚓、咔嚓”拍照,定格在不同的镜头里。一顶破旧毡帽,一件经年不曾洗过的羊皮袄,一支八十公分长的古铜旱烟枪,身边依偎着一条年迈的老黄狗,脸上的沟壑里浸透着的慈祥笑意,这是老大爷出镜的标配。要不要付他出场费呀?别担心,大爷不会主动找你讨要,你愿意给就给,给多了,他不找零,给个三五元,大爷不会嫌少,不愿掏腰包,拍完照走人,张大爷笑笑呵呵对待你,一样和蔼送你离去,目光温暖你的后背。红土地这份骨子里的美,更令人肃然起敬。
也许,你尚能抗拒东川红土地的色诱,暂且不去,有一点我想告诉你,红土地正在让步幼林,说不定哪一天 ,红土地森林一片,虽然天空还会那么蓝,但却只有绿色的孤寂,你后悔啵?我私底下还有点杞人之忧,我怕,怕热闹后的红土地,像云南有些景点,人心不古起来,那我会为红土地大哭一场。
(配图系作者摄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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