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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打油诗不同凡响彭复旦

编辑:redcloud 2020-07-16 00:00:00
1947年,我还是个充满好奇心的蒙童,家住长沙市北门外潘家坪。那时潘家坪还是半城半乡的郊区。一条十米宽的麻石路就是彼时当地沟通南北的主要街道。我家临街而居,街对面一字儿排列着三间瓦屋,那是菜农张二爹一家人的住宅。
从老街坊的闲聊中得知,张二爹幼年读过私塾,聪慧机灵,做过经纪人,不惑之年才以务农为业。他的长发一律向上梳理,且在头顶绾了个大结。这种发型,透露出些许宗教气息。与他闲聊几句,他照例会自称早年于深山古刹之中经天尊点化,能请神为凡人驱邪治病。不用药,不打针,只用毛笔画画就能治愈疮疖。于是附近的人皮肤某处红肿就找上门来。每逢这种机会张二爹总是放下手中的农活从菜地回家施治,成为亦医亦农的大忙人。
我与张二爹的满崽张杰是广益附小的同班同学,因此常过街到他家去玩耍,发现他爹治疗疮疖的方式独到而有趣,且给人以神秘之感。他察看疮疖后,就点燃香烛,再往砚台中倒点水,拿一截墨研成墨汁,用一枝羊毫毛笔蘸了,然后毕恭毕敬地仰望窗外的天空,开口念出几句行话:“抬头看青天,师父在眼前。奉请,奉请,三奉请,奉请华山老天尊。”接着念的就听不清了。只见他一边翕动着双唇一边用饱醮墨汁的毛笔在疮上横画直画左画右画直至把疮全部涂黑毛笔尖儿还在疮上转圈。约两分钟后,吐词突然清晰,声音也格外高亢,每两个字组成一个音团,发出四组指令:“是风,去风!是寒,散寒!是湿,除湿!是热,退热!”休止一拍后总结道:“风寒湿热全去掉!”同时将在疮上转圈的毛笔猛然提起,向地下一指,那态势显然是提挈全部病毒驱之于地,然后施礼谢师。他治疗的方式一成不变,像套公式一样。
待到患者该付治疗费了,张二爹并不开价封顶,他照例说四个字:“心诚则灵。”患者此时就是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出手大方就是心诚的标志,两者是成正比的。因此都打肿脸充胖子慷慨一次,我估计张二爹每次收款后都会偷着乐呢。
某天,一个多次就诊于张家的患者因不满疗效气冲冲地找上门来讨个说法。谁摊上这种事都会有点难堪,张二爹却从容不迫地又祭起“心诚则灵”这个传世法宝,并以各种句式进行诠释,诸如“你若想治疗灵验,自己就应心诚”啦,“治疗不灵则因你居心不诚”啦……振振有词,貌似有理,形成持之有据的凌厉攻势,直讲得来者哑口无言灰溜溜地退出张家。
当时,来到张家就诊的疮疖患者个个都敬畏神灵,认为于神不诚,咎由自取。求神无效,只能默默忏悔,岂敢放言无忌!因此张二爹治愈的患者并不多,但他们的褒扬却毫无干扰地主宰着当地的舆论成就着张二爹的虚名,以致求诊的人渐次增多。于是他干脆挂牌营业,成为专治痈疮的坐堂法师。当地有爱阿谀者,奉承他为“张半仙”。他头戴光环,忘乎所以。
一个初秋的傍晚,张杰邀了几个顽童去藕凼捉癞蛤蟆,半路上与我相遇。于是一同前往。我说:“捉青蛙吧,癞蛤蟆有毒,不能吃。”
“我父亲就是需要癞蛤蟆体内的毒汁。”张杰见大家莫明其妙就继续解说,“我父亲将墨条塞进癞蛤蟆腹中,并用针线将其嘴缝严,几天后癞蛤蟆通体干缩,它有毒的体液被墨条吸干,这种墨研成的墨汁能以毒攻毒治愈疮疖。”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父亲是暗中采用民间一个验方疗疮,什么鬼“半仙”!在一阵反感推动下我诘问张杰:“你父亲不是自称能请神治病不用药么?怎么求起癞蛤蟆来了呢?”
张杰一时语塞,窘得满脸通红、,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针鼻大的眼儿,斗大的风。次日潘家坪的街谈巷议就活跃起来。那些善男信女认为,经常拨弄癞蛤蟆并赖以为生的人已“穷斯滥矣”,孔子称为“小人”,神仙更不屑一顾,怎配当“半仙”?因此纷纷改口称他为“张二骗”并叽叽咕咕戳他的脊梁骨:说他爱财如命,说他浪得虚名,说他该遭报应,说他糊弄乡亲……真是脱毛的孔雀不如鸡。
张二骗处变不惊。他为了挽救日渐萧条的生意,选购了一件五彩斑斓的法衣,清晨敬天地时穿着在大门外又唱又跳,可惜这种显摆除了遭人鄙视之外,未能招徕一个求治的患者。看来他只能洗手归田园了。谁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不,没多久,他就不动声色地举家搬迁,据说是搬到一个开化滞后的偏僻集镇上重整旗鼓去了。
后来潘家坪一带流传一些以张二骗为题的打油诗。大多是以他为反面教材告诫子弟要讲诚信走正道,其中有一首诗不同凡响,既深刻揭示了产生张二骗这种人的社会根源,又准确地指出了消灭这种迷信现象的有效方法,可谓切中肯綮,入木三分。其诗曰:
中华封建数千年,芸芸众生畏神权。
科学若是早普及,世上无人求“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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