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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心妄想”酿好诗

编辑:redcloud 2013-06-08 00:00:00

 

      成语“痴心妄想”辞书的释义是:“一心想着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语言运用中一般把它用作贬词。不过,语言词汇的“定性”大多不是单一的,在不同的语境中,其性质往往有所差异。比方从艺术心理学的眼光考察,“痴心妄想”就绝对没有任何贬意。“痴心”,其实是审美创造中一种陶醉、着迷的情绪状态;“妄想”,则是一种奇妙、超常的想象活动。这是一切艺术创造特别是“独抒性灵”的诗歌创作过程中一种最佳的心理状态。诗人在这种心理状态下进行审美创造,很可能创造出惊世骇俗的、独具魅力的佳作。例如东晋大诗人陶渊明的《闲情赋》中,抒情主人公爱上一位美女,但囿了封建礼法,苦于无缘亲近,只好“痴心妄想”变成美女身边的十大物件(衣领、发膏、蜡烛、竹扇等)听,诗人这样痴情地在吟唱:“愿在莞而为席,安素体于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经年而见求。”(我多么想变成美女床上的竹席,托着她的玉体,使她感到清凉;但又怕她冬日改用棉褥,使我相隔一年才能回到她身旁。)真是彻骨地相思,痴情地爱恋!倘心有灵犀,相信美女定会将他揽入怀中。对这段描写,粗粗读来,你可能会感到些许庸俗、猥琐;但细细品味,就会发现它蕴含深厚:“不仅极为生动,超过了同类的前人的作品,也表达了他对美人的尊重。他想变成的只是美人所服用的东西,连一点占有的意思也没有,这种思想也是比较高的。正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周振甫《读陶渊明<闲情赋>》,载《名作欣赏》1984年第2期》倘若不是“痴心妄想”能达到这个高度吗?

      纵现中国诗史,我们会惊喜地发现:诗人们在“痴心妄想”中谱写了多少动人心弦的爱情诗篇:请看唐代才女步非烟的《答赵象》:

      相思只恨难相见,相见还愁却别君。

      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去入行云。

      据《唐诗纪事》载:步非烟系河南功曹武公业之妻。步与赵青梅竹马,两相爱悦。步婚后,仍与赵诗词唱和,倾诉恋情。此事激怒其夫,竟将她活活打死。诗中可谓血泪斑斑:首二句极言备受相思煎熬之苦,末二句乃以幻想形式寻求解脱:“双双化白鹤,翱翔碧霄间。”其强烈的“反封建”的叛逆精神,沸腾于诗的优美意象之中,读来令人感奋。

      再请看《西厢记》中崔莺莺的一段唱词:“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倩疏林挂住斜晖”。长亭送别,红日即将西沉,分袂近在眉睫,怎不伤心断肠?于是乎,情急生幻:“倩疏林挂住斜晖”。这当然只是“痴心妄想”。然而,这绝对不能责其“想”之“妄”,而只能赞其“情”之“真”。“痴心”其实就是“真心”,“真”是对诗起码的也是极为重要的要求。“诗贵真”(陆时雍《诗镜总论》)嘛!而“痴”乃是“真”的极致即最高境界,弥足珍贵!难怪袁枚大声疾呼:“诗情愈痴愈妙”。(《随园诗话》),也难怪莎士比亚早把“疯子”(痴人)与“诗人”画上等号。(《仲夏夜之梦》)中外学人中渊博、睿智者确乎参透了诗中三昧。这一点对我们诗歌创作应该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时下某些诗词之所以诗味无多,不耐咀嚼,窃以为其症结乃在于诗中短缺了渗透着特有“痴味”的那片“真情”呀!

      “痴心妄想”不光在爱情描写中大显身手,就是在“亲情”、“友情”等领域,同样能助一臂之力,从而铸造出辉煌篇章。限于篇幅姑举一例:今人黄润苏《重阳有寄》:“相隔重瀛岁月遥,天涯秋草雨潇潇,年年九日登高处,只恨云山不是桥。” 其“痴心妄想”与众不同:不从正面着笔,而由反面出之。“只恨”二字,感情凝重,笔力千钧,把个“伤离念远”的亲情(友情)表现得何等的饱满有力,给读者以审美的惊喜。

      “旅途中凉风拂面、廊院内花落花开”。即便是这些平平常常的“闲情”描写,诗歌的审美创造中的,“痴心妄想”也不曾闲着。请看宋人陈与义的《中牟道中》:

      杨柳招人不待媒,蜻蜓近马忽相猜。

      如何得与凉风约,不共尘沙一并来。

      前两句用“拟人法”写杨柳的“轻狂”,蜻蜓的“谨慎”,活灵活现。这还只是“写实”。后两句则异想天开,入于“幻境”:凉风虽惬意,尘沙却烦人。怎样能与凉风订个“君子协定”,要它别挟带尘沙一并扑面而来,那该多好!这就像小孩爱吃鱼,设想鱼要是不长刺那该多好!就这么一点“闲情逸致”竟然也写得这样活泼灵动、情趣盎然!无怪平钱钟书为陈与义高唱赞歌:“在北宋南宋之交,也许要算他是最杰出的诗人”。(《宋诗选注》第146页)。

      明人谭元春的《落花》,其“闲情”的表现就更见巧思:“红白无声下径迟,因风荡入柳边池。园中小鸟怜春色,几欲衔来再上枝。”借小鸟“衔花上枝”的天真“痴心”,吐露诗人无限惜春的美好情怀,构想戛戛独造,令人玩味无穷。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在表现对国家、民族大爱的诗篇中,“痴心妄想”更有英雄用武之地。

      “诗圣”杜甫的名篇《洗兵马》,写于“安史之乱”尚未彻底平息的乾元二年(公元759年)。诗人热切盼望早日结束战争,从而使社会秩序稳定、人民安居乐业。故而篇终突发奇想,引吭高歌:“安得壮士挽天河,洗尽甲兵长不用”。这是有别于诗人一向“沉郁”诗风的一曲激情高扬的富于浪漫主义情调的时代的颂歌。“天河洗甲兵”的奇情壮彩,其实只不过是诗人“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的忧国忧民思想的艺术外化。这里“诗品”与“人品”得到高度的和谐统一,这正是“诗圣”的可贵之处。

      宋代爱国诗人辛弃疾,也许是受到杜甫“人品”的熏陶,“诗品”的沾溉,在他诗词的海洋中也绽放出同样光彩夺目的浪花:“要挽银河仙浪,西北净胡沙”(《水调歌头·寿赵漕介庵》)“银河”、“天河”,同指一物,用的都是象征手法。杜诗用它呼吁“停止战争”,表达对和平生活的热切渴望;辛词则用它鼓吹“驱逐金人,收复失地”,是“民族意识”的激情燃烧。这是一支异代不同时的“二重唱”:音调激越、辞彩壮丽,它将穿越历史的风尘,让仁厚、善良的华夏子孙,为国家的繁荣昌盛,世界的持久和平,一代一代永远传唱下去。(张国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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