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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弹头留下的记忆

编辑:redcloud 2019-09-27 00:00:00
      抗日战争期间,壮丽的山城重庆称为陪都。日寇的飞机常来侦察、扫射和轰炸,市区的防空警报一天拉响几次,搞得人心惶惶。
      1943年,我家住在重庆的郊区黄果垭。那时我刚5岁,调皮捣蛋,古灵精怪,更兼初生牛犊不畏虎,常闹出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动静。
      一天中午,趁母亲在打盹儿,我蹑手蹑脚溜到后花园玩耍。那里是我的乐土,可以捉蛐蛐儿,可以扑蝴蝶,还可以听知了引吭高歌。真的是其乐无穷!少顷,一架标有太阳旗的飞机出现在蔚蓝的天空中,它盘旋数匝后,突然朝我俯冲下来。“啊,日本飞机在进行特技表演了!”我刚嘀咕完,就听得耳边“嗖——嗖——”两声,不知什么东西在我身旁猛的撞破树干的粗皮划出一道白色的木质层以极强的力度溅落到别处去了。我一愣神儿,好奇心就从天上转到地下。一双眼睛滴溜儿四处探寻那不明物的踪迹,并动手搜索。拨草,搬砖,翻蔓,移藤,忙得不亦乐乎!及至两条手臂有点酸痛,才发现一粒大花生米模样的东西卧在灌木丛中。我伸手去捡,觉得有点沉,放在掌心端详,又感到有别于花生米的形状。它一端秃头,另一端却是平底儿。通体光滑呈黄红色,坚硬而精致,胜似从商店里买回的玩具。我大喜过望,爱不释手。可惜一时玩不转,就揣在兜中,摇摇摆摆回屋去。一路之上,有个疙瘩耿耿于怀:“这日本飞机到底投下个什么玩意儿呢?不知道名儿,怎能当众说事儿。”
      傍晚,父亲下班回来,郑重地对全家人说:“今天又有一架日寇的飞机窜入市区上空,我们这郊区听不见警报声,以后发现敌机要立即躲进防空洞,大意不得。”
      “爸爸,为什么要躲日寇的飞机呢?”我问父亲。
      “日寇的飞机投炸弹。”父亲回答。
      此时,我下意识地摸摸兜中的硬物,心想:“它也是日寇飞机投下来的,肯定不是别的东西。”我在“触类旁通”的臭美中不禁会心一笑,洋洋得意地对父母说:“今天我捡了个炸弹。”
“什么?!”父亲一头雾水。
      母亲注视着我,急不可耐地问:“放在哪儿?”
      我从兜里摸出的东西一亮相,父母齐声叫道:“子弹头!”
      在父母的继续追向下,我原原本本说出了今天中午在后花园的奇遇。谁知这番话将自己的天真无知暴露无遗,母亲听了急得跺脚,忙截取我的原话加以纠正,说:“冤孽,日寇的飞机不是‘在空中表演特技’,而是在对地面俯冲扫射。幸亏大树阻挡了子弹,否则我俩阴阳两隔!”说完将我紧紧搂在怀中,眼泪汪汪地呜咽起来。
      我如梦初醒。心想,这日本鬼子真可恨!我在自家花园玩耍,没招你惹你,你为何要用子弹射我?愤怒之情冲冠而起,于是,走出大门,将那包藏祸心的子弹头扔进阴沟,毫不稀罕。
      我转身进屋,听见父亲对母亲讲:“孩子每天只顾玩,应该进行抗日救亡的启蒙教育。现在敌后许多抗日根据地的少年儿童都组织起来,手执红缨枪,站岗放哨,还参加侦察敌情的工作,为抗日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他们是孩子的榜样。”
      啊,红缨枪!我曾在电影中见识过,今天听了父亲的话更是刮目相看,念念不忘。从此,我的梦境焕然一新:我那手握红缨枪的飒爽英姿或阔步于斗志高昂的队伍里,或出没于茂密的森林中,为驱逐日寇的神圣使命贡献青春。(彭复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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