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皋先生是位德高望重的盟员耆老,盟内同志都习惯地尊称他叫“张鹤老”。在湖南和长沙地下民盟组织的建盟初创时期,他便加入了民盟组织。1948年,刚刚20岁出头的他便受民盟湖南省委的指派在衡阳从事地下革命活动并成为该地区的基层负责人,还担任了《力》报编辑,采写了许多支持和宣传中共地下党组织领导的的进步学生争自由争民主争解放的学运文章。1949年长沙解放两天后,由民盟省委主办的《民主报》即在长沙创刊问世,张先生也随即调入了这个由民盟省委宣传部长杨伯峻担任社长、民盟省委秘书长杜迈之任总主笔的《民主报》担任记者。在这段时间里,少不更事的我虽未曾与张先生有过什么接触和交往,但在1949年至1950年期间,我却与他所在的《民主报》编辑部有过一段不寻常的联系。其时,我还在长沙市明德中学念初中,由于热爱语文学习,便经常练笔写些反映学校生活的消息投到该报“学府风光”栏目中发表。不久以后,我便接到了编辑部给我发来的通讯员聘书。令人感动的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初中学生寄去的稿子,编辑同志竟看得非常认真,不用的稿件,他们都提出具体意见给我退回。记得有一次,我写了篇反映暑假“青年学园”生活的文章寄去,没几天,记者徐羽白同志竟跑到学校来与我这个小作者取得联系,并交给我编辑部一封约两三百字的信件,信中除指出我稿件中的缺点外,还特意列了一个写作提纲,鼓励我把文章改写好。 1950年冬天,学校同学掀起了抗美援朝参军参干的热潮,我便写了一篇报导稿件并连同同学们签名的决心书一起送到编辑部去,其时恰逢他们正在食堂吃午饭,徐羽白同志便请我上桌与他们一起用餐。我想,当时张鹤皋先生也一定在的,只不过我无缘结识他而已。由于编辑同志的栽培,我与《民主报》联系的一年多时间里先后在该报发表了消息、通讯、散文等20多篇。尤其不能忘怀的是,正是因为有像徐羽白张鹤皋等这样一批报人辛勤耕耘下的《民主报》给我这个乳臭未干的乡里伢子提供了人生的初始练笔场,才使我尔后选择了学文学的志愿并考上了名牌大学的中文专业。
张先生家境贫寒,自幼勤奋好学。在初中肄业后离家谋生当小学教员和小职员期间,还通过自学阅读了大量的古典文学名著和人文科学方面的书籍。1951年,张先生奉调到华北革大政治研究院学习,结业后分配到《光明日报》当记者。1952年调回湖南,先后任民盟长沙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部长,民盟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等职务。这些学习的深造与工作的历练,为他打下了深厚的学养底蕴并提升了优良的政治素质。1989年离休后,他先后担任过民盟长沙市委副主委兼湖南旅游职业中专校长,同时担任学科评委,参加中学职称评审工作。1990年由省人民政府聘为文史研究馆馆员,还曾兼任《文史拾遗》编辑多年。张先生无论担任民盟省、市委领导和基层单位工作,都始终葆有坚定的政治信仰和坚强的组织观念,牢记盟章宗旨。在工作中始终不忘“共产党是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我们民主党派与党是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战友,是患难相济,风雨同舟的同志”这一不可动摇的指导思想。工作踏实肯干,处事沉着稳重,生活低调内敛,淡泊名利,不慕虚荣。就是文革中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也能胸怀大局,不忘初心,不计得失,扎扎实实工作,努力化解各种矛盾,开创和打造盟务工作的新局面。90年代,张先生离休后仍担任民盟市委顾问和民盟市委老龄委主任,一如既往地关注和支持盟市委班子的工作,提出过不少很好的意见和建议。在每年的老人节聚会上他都要对老龄工作进行认真总结和作指导性发言,对一些发挥余热老有所为无私奉献卓有成绩的离退休盟员进行表彰,他还谆谆嘱咐各基层支部负责人要关心身患疾病和生活困难的离退休盟员,给予他们切实的帮助。那时,我正担任学校支部主委,根据张主任的指示,我在春节期间约请党支部书记张驱美同志一道到老盟员刘维恺同志家去进行慰问,使这个曾经艰苦倍尝的老同志感动得热泪盈眶。他激动地拉着张书记和我的手说,一定要把患精神病的儿子(也是我校病休职工)照顾好,为学校分忧。他虽然年届八秩,退休后居住在离城几十里的乡下,但总是按时进城到学校来索阅盟刊资料,按月交纳盟费,始终葆有着一个盟员的光荣感和责任感。在盟市委召开的一些座谈会上,常有个别在历次政治运动中受过伤害的老同志发言时有些偏激情绪,张老便常拿自己为例“现身说法”,引导这些同志要顾大局识大体,“风物长宜放眼量”,“谨言慎行”向前看。我对张老的这些谆谆教导印象特别深刻并心有同感,于是也写了一篇《“放炮”小析》的杂文在盟刊发表,反映也还不错。
张先生1959年调教育部门工作,先后在长沙市12中和长沙市6中任教,直到1989年离休,他始终坚守三尺讲台,为教书育人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默默无闻地奉献了30年教学生涯。张先生学养深厚,对古典文学教学尤为擅长。他的教学方法独具一格,从不像某些教师那样依靠一本《教学参考资料》照葫芦画瓢讲课。一般的课文,他只要认真看上两遍,便能掌握文章要旨和写作特点,在课文书页空白处写点批语作点提示,便可以轻松地走上讲台,把课讲得生动活泼,出神入化;学生也如坐春风,听得入迷。他是我市出类拔萃的名牌语文教师,培养了许多精英人才。1995年教育界启动职称评定时,他被教委领导“钦点”为语文学科评委。此时,我也忝为学科评委之列,有幸与先生一起参与了多批中级与高级教师的职评,得以见证先生严谨公正的工作态度和慧眼识珠的定力。我记得当时望城某学校报来一个高级教师的材料,该校部分教师对此人有不同意见反映上来。张先生审阅材料后,肯定地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优秀语文教师!结果该教师便获得评审组一致同意顺利通过。张先生平生写过不少很有思想深度且极具艺术特色的才华横溢的诗文,散见于全国各地报章杂志。但他对自己的大作从没有结集出版的雅兴,也不艳羡什么作家、诗人的头衔。可是当他所在学校长沙市6中为纪念百年校庆领导要求他编辑出版一本《风华集》的诗集时,他却当仁不让地欣然受命。他穷尽所能地广泛收集学校有关的人物和事情,诸如德智体美劳等学科方面的素材,以及领导与群众之间、教师之间、师生之间、家长与学校老师之间等等方面的材料加以梳理整饬,并用诗歌的形式一一表现出来。况且,一百余篇诗作皆出自张先生一人之手。览之古今,述一事而赋诗百余首者,实属罕见。先生编著诗集所付出的劳碌辛苦,实非余之稚拙笔墨所可罗列尽述者也。张先生在诗集的自序中说:“诗未必佳,但求符合为时而著,为事而作之旨;意未必深,但求学生能懂并且读后能生亲切之感。”校友们展读着先生饱醮心血编著的《风华集》,定然能深切体会张先生爱生如斯的良苦用心和激起他们爱护母校的赤忱情怀哦!
2000年民盟长沙市委为纪念中国民主同盟成立60周年而出版的《长沙市盟员诗词楹联选集》一书中曾选用张先生的大作《千年意》(2000年)。其诗曰:“人类形成二百万,千年不过一瞬间。瞬间演出千台戏,多少酸咸苦辣甜。圣贤英杰千百辈,一步一步登云天。莫叹才疏名不传,摇旗呐喊亦欣然。已看桃李向天笑,发肤何悔化云烟。草可黄兮铁可锈,此意方可传千年。”著名诗评家张鹄教授曾对该诗作过精辟的评论,认为该诗立足点高,意深旨远,作者目光关注的是整个“宇宙人生”,人类历史上由“圣贤英杰”和“摇旗呐喊者”共演过多少“酸咸苦辣甜”的活剧,但“二者都不过是一瞬间,最后或登云天,或化云烟。”人们只要对历史有过扎扎实实的奉献,“已看桃李笑天下”,也就可以“何悔亦欣然”了。诗人对生命这种大彻大悟的认识,“既有道家的旷达,也含有儒家的务实,它是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践行的是我国传统文化足以传千年不朽的精华”。张老的这篇《千年意》诗作,可以说是他终其一生扎扎实实默默奉献的内心独白,也是其做人处事甘于平凡却并不平凡的精神内核的传神写照。
斯人已逝,音容犹在;民盟耆老,典范堪钦!
作者:长沙市田家炳实验中学民盟支部盟员 退休教师 萧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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