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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松 :精神到处文章老 学问深时意气平——记我国楹联泰斗、中南大学余德泉教授

编辑:redcloud 2017-05-15 00:00:00

余德泉(右四)教授与楹联七子


     楹联俗称对联,是我国独有的一种文学艺术形式。对联习俗被列为我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但长期以来,对联被文学界看成是雕虫小技,在学界则是几乎无人问津的冷门。湖南民盟书画院院长、中南大学余德泉教授以“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精神,几十年来在楹联领域奋力耕耘,将这门中华绝学发扬光大,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将楹联研究推到了学术的神圣殿堂。近日,我们在山语林居小区采访了这位我国楹联界的学术泰斗。
      余德泉,当代著名楹联家、书法家。四川叙永县人。1941年生。196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语言专业。系中南大学教授、楹联研究所所长、首届书法研究生班领衔导师,中央文史馆书画院研究员,湖南省文史馆员。历任中国楹联学会副会长兼书法艺术委员会主任、湖南省楹联家协会主席。长期研究古汉语、楹联和书法,著作约一千万字。对楹联学科的创建卓有贡献。
      余德泉1995年加入中国民主同盟。先后担任民盟湖南省委文化艺术委员会主任、民盟书画院院长。是政协湖南省第八届委员会委员、长沙市岳麓区人大代表。2001年受聘为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
      余老的书房名“卧云台”,侧倚浓翠苍郁的虎形山,时有青云山雾自林而入。在余老家里,我们领略到那恍若仙境的山景和阵阵书墨清香。平时,余老在卧云台上读书写字,研究古汉语楹联诗词书法。就在这样一个心旷神怡的地方,我们和余老进行了一次愉快的长谈。 
      励志成才的寒门学子
  关于余老的成长经历和治学历程,他的弟子石印文曾有贺寿辞一篇以叙:
兹惟德泉余公,蜀西人也。鸡鸣三省,地称叙永之偏;萤汇一囊,家若南平之窘。杨梅谑对,年甫龆龄;京洛优游,时逢冠岁。三张价减,陆平原每患才多;二酉书穷,左太冲空嗟纸贵。冶情锻性,北大是钢铁熔炉;树蕙滋兰,长沙立春风讲席。然红羊劫重,难灰达士之心;青鸟书稀,尤积异乡之恨。序九之名虽臭,拓荒之志何坚。乃拾余暇,精磨铁砚;更操就业,漫理霜毫。先凭小学而起家,职登教授,复以艺文而养志,世誉书家。
这些文采斐然的叙述,其实完全是实录。
  1941年古历九月,余老出生在四川省叙永县(其时属古蔺县)敦梓场的一个贫民家里。家无寸土,生活没有保障,有时连一顿稀饭也吃不上。夏天刮大风,房顶上盖的稻草被刮走,天又下大雨,一家人除了拿盆拿桶去接漏水而外,就挤在一个角落里,其凄苦之状仿若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土改下乡,小小年纪,一边读书,一边种田。1954年考上初中,身上连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别人给点旧衣服,就改小来穿。每年开学从家里到县城上学,放假从学校回家,全程一百二十多里,常常打着赤脚,至多穿双草鞋,一天走到。1959年到泸州市参加全专区毕业统考,由于没有钱买汽车票,二百多里路程,也是这样徒步行走。
      1960年,余老在叙永读完了高中,随即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攻读汉语专业。在北大读书期间,他师从王力、裘锡圭等名师,寒窗苦读,在文字、音韵、训诂诸方面,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北京大学教授唐作藩在《对联格律 对联谱》的序言中回忆余老:“他是班里个子不高,年纪最轻的一个同学,但聪颖好学,成绩突出,当年教过这个班的教师大都至今还有深刻的印象。”余老当年班上的一名同学回忆说,大三的时候,为了写一篇研究《说文》省形字的论文,他竟然将《说文》中九千多个篆字连同重文近一万一千字,全部默写下来。    
      1965年,余德泉北大毕业,分到湖南长沙,在一所中学任教。文化革命开始后,他关进“牛棚”,受到诸多不公正待遇,但他坚信:“只要我自己不打倒自己,别人打不倒我。”他很快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于是克服重重困难,坚韧一心,致力于读书和研究。他到处找书读,历史、地理、天文、物理、生物、名人传记,不一而足,找到什么就读什么,如饥似渴。他利用人们打牌下棋的时间,一门一门整理大学学过的课程,这些整理的资料,多在动乱中散失,只留下一门《逻辑学》。周围人对他的行动十分不解,他怕招来麻烦,于是便用一句列宁的语录来回答:“共产主义是不能建立在文盲的基础上的。”功夫不负苦心人,1974年,他写出自己的第一本书《词义辨析》,约20万字,出了油印本。
很多年后,余老回顾这段经历,曾填了一首《江城子》,词曰:
   孩提岁月忍煎熬。屋无茅,腹空号。励志晨昏,沟壑自为桥。不向邯郸寻梦枕,三场试,到京郊。 十年劫火在难逃。慰穷聊,借书抄。古帙新文,检读到今朝。荒拓山原披路径,行万里,夜焚膏。
    
      筚路蓝缕的楹联泰斗
  
      余老从小就与对联结下了不解之缘。平生所背的第一部书,就是《声律启蒙》。1969年,他从牛棚中“解放”出来,分到乡下一所中学去教书。学校的大门上贴了林彪的一条语录:“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一天他听到两个人在议论这副所谓的对联。一个说:“林副主席这副对联好是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边多两个字。”另一个说:“林副主席如果没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毛主席怎么会选他做接班人呢?”这场令人哭笑不得的对话,使他萌发了好好研究对联的念头。1979年底,他写出了《对联的艺术》一文,六千多字,《长沙晚报》立即连载,这对他是一个很大的鼓舞。从此他决心开垦对联研究这块处女地,且一发而不收拾。他开始到处搜集对联资料,并在两年的时间内对六千多副对联作了研读与考释。为了弄清一些地方性的人物和掌故,有时一天发出的信件多达三十余封。为了弄清武昌黄鹤楼的一个典故,他请教过的学者就达二十多人。十年磨一剑的努力耕耘,终于迎来了厚积薄发。
      1985年,他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对联纵横谈》。此书先后印行数十万册,影响巨大,被称为“我国楹联科学的一部奠基之作”。《南方日报》评论说:“自清道光年间梁章钜撰《楹联丛话》及其子梁恭辰撰《楹联四话》之后,许多联书相继问世,但就对联研究的科学性、系统性、可读性而言,当推此书为‘嚆矢’”。 
      1986年,他在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中国长联三百三》,被称为“中国长联选注之最”,获“1987滇版优秀图书奖”。
      1997年,他在岳麓书社出版了《对联格律 对联谱》,此书首次总结出了作为我国对联格律核心的传统声律规则——马蹄韵,并编制出了我国第一个对联谱,在国内引起强烈反响。学界赞誉如潮:“实补学术界之一大空白”、“一部划时代的著作”、“一个开拓性的成果”、“一座高大的里程碑”。中国韵文学会会长、湘潭大学教授羊春秋先生在给岳麓书社的信中,建议有关方面“给此书以重奖”。 
      1998年,他在湖南大学出版社出版了《对联通》。该书是当代可作对联教学教材的权威著作,被誉为“通往对联殿堂的向导”。同年,他与夫人孟成英在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古今绝妙对联汇赏》。评论称此书“堪称我国楹联艺术的博物馆”。此书与《对联通》均已被多次盗版。
      2003年,他在湖南科技出版社出版了《古今茶文化对联观止》,是迄今为止我国最全面、最完整、质量最高的一部茶文化对联著作。
       2004年,他编写了我国第一本实用教材《余老教对联》并出版。和主编的《清代十大名家对联》、《》余德泉对联文稿》也会出版。 
      2005年,他编写了《诗律、词律、曲律和联律》,纳入“21世纪高等院校基础性核心课教材”《古代汉语》中并出版;
      2008年,编著《清代十大名家对联》出版。
      字字看来皆心血,十年辛苦不寻常。余老兀兀穷年,焚膏继晷,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崭新的博大精深的对联世界。2008年1月,他荣获了中国对联界的最高奖——梁章钜奖,排名第一,可谓名至实归。
       余老是中国楹联学科的奠基人,也是对联高等教育的开拓者。在这方面,他创下了好几个中国第一:
      第一个将对联纳入高等教育教学。1989年,他中南工业大学就在国内首先将《对联学》作为一门选修课在中文等专业开设并纳入学分制管理。 
      第一个在高校设立对联研究所。1999年,他在中南大学成立了我国第一个楹联研究所,并出任所长,在海内外聘请了十多位特约研究员,共同进行楹联研究。
      第一个在高校招收对联学研究生。2002年夏,他在中南大学文学院招收了中国第一位对联学硕士生。年底,应邀访问台湾,与淡江大学签署了共同培养对联学研究生与楹联书法资讯交流协议,并推动淡江大学中文系成立了楹联研究室。 
      余老的对联研究,几乎涉及到对联的每一个领域。1998年,他开辟了非汉字对联的研究,先后推出了《东巴文对联研究》、《彝文对联研究》、《白语对联研究》、《越南对联初探》等一批成果。在从事非汉字对联研究中,他常常不辞千里之遥,深入到偏远的少数民族地区调研。有些地方由于交通不便,人地生疏,只能边走路边打听。从一地转到另一地,有一次连续坐长途汽车达44个小时。由于过度劳累,他两次病倒在异乡。余老说,对于非汉字对联的研究,我有一种紧迫感。由于少数民族汉化过程的加快,非汉字对联文化消亡得非常之快,如不赶紧抢救,再过十年八年,有些东西就再也找不到了。这种民族使命感与责任感令人钦敬。 
     
        成就斐然的书法家和诗人
  
   人之秉性,各有所长,若非上哲,兼善为难。 理论与创作交互并进,同臻上品,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难得的是,余老既是一位理论大家,同时也是一位成就斐然的书法家和诗人。
 余老长于隶书、行书、章草和楚简,都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二十多年来,他写信基本上都用毛笔。行书小手札写得清雅自然,以致得其信者多加以收藏。他的《古今绝妙对联汇赏》一书的手稿,近两千页,凡64万字,也是用毛笔小行书写的,装成了十大本。他的《章草大典》前言,约两万字,是用章草写的,纯正古雅。当代著名书法家张锡良先生评价:“其(《前言》书法)美妙令我激动不已。…非一般书家可望其项背。余先生…在完成(《章草大典》)这部巨著工程的同时,还能省时间如此深刻地研习章草书法且水平之高,格调之不凡,竟臻如此佳境,令人敬佩。”
   余老还先后出版了《简明书法教程》、《章草大典》、《章草传帖》、《章草论语》、《书法通》、《余德泉书自撰作品集》、《余德泉书法五种》等书法著作。其中《章草大典》长达1600余页、重达五公斤。此书是他和夫人历时十年编纂而成的,历代章草几乎搜罗殆尽。此书一出,在书法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曾任湖南省书协主席颜家龙先生盛赞《章草大典》是一部“极有分量”、“极具学术价值的工具书”,又是一部“章草的简明教材”。书画家周宗岱先生说:“以后,研习章草的人,恐怕所有弄书法的人,谁能绕得过这部《章草大典》呢?”
      余老书写的对联和其他书法作品多次参加海内外展出,被天津周恩来邓颖超纪念馆、长沙岳麓山、南岳衡山、舜帝陵、青岛寓园、云南会泽、叙永丹山等处刻挂,收藏,并在澳门、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地参加国际文化交流。1997年,他手书整部《香港基本法》在长沙巡回展出。此件作品共155个条幅,创我国书法屏条最长之记录。2000年11月,他在长沙举办了个人楹联书法展,首次展出了他用8个民族9种文字书写的对联,引起轰动。
      2012年11月,由中央文史馆书画院、北京大学书法艺术研究所、湖南省文史馆主办,中国楹联学会协办,在北京大学图书馆举办了余德泉诗联书法展研讨会。与会者包括王岳川、林岫、孟繁锦、 邹德忠等知名学者和书法家,大家一致认为余老的《章草大典》、《章草传帖》具有开创性,足以写进中国书法史。其章草“以帖入书,气象淡静,天资特秀,若鸿雁六翮,飘繇乎清风之上。”“在现代章草书法的一派苍茫野意之中,凸现出一片云淡风轻的清新雅逸之气。”    
      余老余事撰联、作诗、为文,一经出手,文采风流,为时人所传诵。所著之《得月斋联稿》、《余德泉诗联新稿》,收其所作对联诗词曲赋作品上千件,都恪守格律,融古汇今,言辞精妙,很受读者欢迎。
      余老联作工稳博雅、沉著大气,显示其才雄学富,游刃有余。其题深圳市文天祥祠联:临难折强胡,要与乾坤留正气;舍身持大节,须知今古有完人。此联大气工稳,内涵深刻。其题三苏祠来凤轩联:万斛涌泉何择地;平生快意独为文。此联既是写三苏,亦为夫子自道。其题株洲市某汤圆店联颇为人称道:雄心吞日月;醒眼看沉浮。“日月”、“ 沉浮”皆一语双关,其怀抱胸襟和盘托出。 
      余老联语深沉含蓄,亦有直抒胸腔,深情款款者:衣裘可共,肺腑能倾,平生唯解尽瘁鞠躬,斯人有疾何无药;
      烛泪先枯,蚕丝未绝,临去尚沾风尘雨露,乃树无言自有蹊。此为挽赵鸿亮联,如泣如诉,寄情至深。
   余老创作的诗词曲赋,数量不多,同样很精到。起《西江月•贺香港回归》:“枉自缘槐夸大,盾矛未敌洋枪。城盟一订失吾疆,国耻何年敢忘。 几代牺牲奋斗,终于气吐眉扬。鬼旗降落错壶觞,焰火星辰竞亮。”以论史见长,殊为深刻。又《耍孩儿(般涉调) 环珠格格》:“离奇世界离奇事,格格环珠爆火。名诗一句教三天,还是巴巴结结全讹。荒唐异想偏生祸,脑袋虽生用不多。竟入了英雄座,实炒出白痴一个,编导胡搓。”针砭时弊,令人叫绝。
 
      诲人不倦的谆谆长者
     
      余老七十大寿时,寿联如云。其中有云:德泽三千弟子;泉滋七二贤人。又有联语云:天下至文,莫精妙于对句;三湘多士,咸受益乎先生。这是盛赞余老乐为人师、诲人不倦。
如今的余老,早已退休。但他不肯赋闲,他的身边,总是吸引和集聚着一大批中青年艺术家。他们中有本省的,也有省外的,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余老家里。此情此景,恐怕又不是一般的学者所能有的。
      2011年以来,余老打造和培养了“湖湘楹联七子”、“湖湘联墨八俊”两支青年团队,在国内楹联界影响巨大。“湖湘楹联七子”,包括石印文、刘松山、邹宗德、周永红、鲁晓川、傅小松、楚石,都是近年来湖南省在对联、诗词方面颇有成就和影响的青年才俊。他们尊余老为学术导师,被誉为“文化湘军近年来崛起的一个文化品牌”。
      2014年,余老面向海内外发出招收入室弟子的意愿,反响热烈,海内外报名者多达100余人。报名者有普通打工者、农民,也有硕士、博士。远在加拿大渥太华的蒋培云博士也欣然报名。他在报名信中说:“获悉余老致力培养后进,非常高兴,希望得到先生的指导。当以此为契机,奋发努力,提高自己的修养和水平。同时结识海内外同行,相互交流学习。”最后选定24人作为入室弟子,在中南大学文学院举行了见面仪式,中南大学原校长何继善院士等领导出席,省文化厅原厅长周用金主持见面仪式。全国各大媒体纷纷以《楹联泰斗全球收徒》予以报道,一时传为佳话。

      余老早已过古稀之年,但仍然笔耕不辍。退休后,他把研究所办公室搬到了家里,继续夜以继日从事对联研究,又相继编撰出版了《余德泉对联文论》、《湖南对联大典》、《湖南楹联》等专著。这次采访中,他告诉我们又有新作面世。他历时5年潜心创作、三易其稿的百万字巨制——《中华对联通论》,获得了2016年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即将由天津教育出版社出版。 
      “我每天生活平淡,但有明确的奋斗目标。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确实需要有人耐得住寂寞,但由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事实上我并不寂寞。只有无所事事的人才会感到寂寞。”余老如是说。
“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这是清代石蕴玉的衣服名联,堪称余老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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