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了醴陵的陶瓷产业，作为一个拥有著名“釉下五彩”技术的陶瓷产地，您如何看待醴陵现在的陶瓷业发展？

戴晓凤：其实醴陵的产业特点非常突出，基础也特别好。这里的陶瓷产业历史悠久，且在现代工业里也曾一度领先，但后来却慢慢地知名度变小了。我一直在研究陶瓷产业，去年也接触了一些项目，陶瓷的硬度、稳定性以及它的耐高温决定了陶瓷材料会是未来非常重要的材料。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产业，既有过去也有当代更有未来。但是醴陵陶瓷产业为什么没有成为全国的突出品牌？我觉得它站的高度不够，产业高度不够、企业高度不够，这其实也是我们整个湖南产业面临的状态。

☞湖南整体的产业情况如何？

戴晓凤：我们湖南整体的产业都还做得不错，一直也敢为人先，部分产业也处于引领地位。但是，有些产业后劲不足导致衰落，第一是对产业的设计和追求的高度不够；第二就是因为没有高度，后续投入、技术研发、市场研发跟不上来，因为做企业的人没有去把握市场发展的未来是什么，只把握了当下的市场。等到当下市场出现萎缩，很多企业就不行了。这并不是说它真的不行了，而是没有跟上这个时代。

☞如何提升“高度”？

戴晓凤：理念先行。我们总强调说人才不够，希望人才来给我们解决问题，这是治标不治本。首先，我们自己要打开视野、拥有理念，优秀人才才愿意前来做事，如果我们连企业发展的理念都没有，人才怎么帮你？所以，我们首先要搞清楚，我们想要如何发展、发展到什么程度，这不仅是企业要思考的也是政府要思考的问题。如果企业本身理念不行，不要抱怨留不住人才，因为人才不是靠钱留住的，而是靠这个企业它的“视野”，一个拥有宽广视野的企业，才有高度，才能让优秀员工觉得“在这里能成就一番事业，钱多钱少无所谓”，这样才能留住人。

所以，产业升级、企业提质是目前最核心的问题。

☞具体在操作层面有哪些好的建议？

戴晓凤：企业或者产业整体水平不高的时候，政府可以起引导作用。通过牵线搭桥打开企业的眼界。例如组织一些高层次高水平的会议，邀请专家开会论道，通过这些研讨会、高峰论坛等将外界的先进理念和前沿信息带进来。同时鼓励企业参加这样的会议与外界多接触。如此才能确保开眼界、解放思想。政府就是要做到让企业们有路径有渠道有信息去了解市场，要去提供机会、提供手段、提供条件。

跟进时代，挖掘价值

☞以醴陵陶瓷为例，其实它本身是具有很多可以挖掘的价值和新闻宣传点，例如红瓷还曾作为国礼赠与外国友人，但这些没有被很好宣传和利用。

戴晓凤：是的，怎么挖掘企业和产业的价值？值得我们深思。很多时候，我们总想着重新构筑某个产业，费尽心血从零开始。但实际上，每一个产业的发展都是有基础的，我们要把握好我们自己的优势，做大做强。

☞要挖掘价值，就要跟进这个时代。

戴晓凤：现在生产的陶瓷要符合现代人的喜好和审美，要有时代感和设计感，毕竟时代在变化，现在年轻人喜欢的样式肯定和上世纪不再一样，虽说陶瓷是中国历史悠久的艺术，但是国外很多瓷器都做得非常精美。之前我去日本看到他们的瓷器，就很精致也很有现代美，但是其实他们的历史远远没有我们的悠久。

☞有种简洁的美感，我们也可以利用现有的独特技术，做和时代接轨的产品……

戴晓凤：对，我就建议要把我们艺术水平提高。比如组织活动邀请艺术家驻留在当地，设置一个主题，请他们来围绕我们的产品做设计，充分利用他们的设计为我们的产业产品服务。

另外，我家人也接触过很多做陶瓷的国外艺术家，他们拥有设计能力，然后到中国来烧制陶瓷，因为国外小批量烧制很贵，成本高。于是他们跑到景德镇来设计，接订单，然后交付产品。这就导致一个现象，景德镇里几乎人人家里都可以开窑烧制陶瓷，这已经不仅仅是提升一个地区产业的设计水平，而是形成了一个产业链，人气很旺。

☞这种产业链能盘活整个产业，其中要注意什么？

戴晓凤：首先是有这个基础吸引人，然后政府也有引导，例如开展一个艺术陶瓷的比赛再设置一些奖励，这比扶持一个个单独的企业更能带动整个产业的发展。同时也要改变企业各自为政的思想。

比如说有一个陶瓷收藏家，如果想推介这些收藏的珍贵陶瓷，不需要让他搬到陶瓷工厂附近形成集聚效应。而是可以通过不同分散的旅游点，用一条线串联起来，贯穿整个烧制陶瓷的过程。游客通过这条线路，一个个看、一个个学，这样既有旅游效应也能形成产业文化还能保证原汁原味。这又回到了打开视野、提升高度上来。

国企改革要明确方向

☞这次调研是围绕深化国有企业改革这个话题，您觉得之前调研山东的经验能够给湖南带来哪些启示？

戴晓凤：其实我们的国有企业改革在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已经改革得差不多了，但山东的任务很重。它们所有改革的过程中的方法和路径都是市场化的，它最大的创新就是思想解放，政府敢承担责任。国企改革，如果政府敢做敢承担责任，企业就活了。

☞您觉得我们目前国企改革里还存在哪些要警惕的问题？

戴晓凤：国企改革最核心的问题，就是目标不明确。如果只是想提高效益，改改股权是不行的。如果把企业放到市场去，经营班子、股权怎么来设置？你就得围绕市场化来设置了。如果该市场化的时候还想要国有控股、与市场竞争，那是不行的。因为国有控股往往陷入政企不分，究竟是董事长的身份还是官员的身份难以分清。所以我觉得能不能把一些中小型国有企业的国有控股变小，把国有股做成优先股，优先股有好处，就是没有投票权但是有收益保障权，无论盈利与否，都必须分红。国有股退出最好的方式就是优先股。这样既能让企业市场化同时还能实现收益。

☞上层愿意放权，企业提升视野，两边同时进行，企业才能搞活……

戴晓凤：到时引入职业经理人，官员干部并不一定都懂经济和市场，交给职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或许更好。这也考验着我们改革的决心，完全放权可能会混乱，但是国有股改成优先股，则既能保障国有企业的收益又能让它们市场化。（转自“力量湖南”微信公众号）